“不然呢?”男人淡淡地反问。

虽然他的长相的确好看,声音也足够好听,可是在这样一个充满危险的冷雨夜,如果江遥还能去想那些有的没的,那她一定是疯了。

江遥当然知道自己没疯,她现在觉得对方是疯子。

“先生,幻想也要有个限度,无论如何,请你先放手。”

她忽然意识到,两个人此时正以一种极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。

男人张开双手放开她,优雅地轻轻掸了掸衣服上方才被她胡乱抓挠过的地方。

“下次我会报警。”他淡淡说道。

江遥边揉着发疼的手腕边快步往巷子口走,“别下次报警,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警局把事情说清楚。”

毕竟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坏人也比比皆是。

“砰!”地一声,小巷外传来撞击的巨响,紧接着是急刹车的声音,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打断。

江遥一愣,飞快地跑向巷子口,眼见着那个被车撞后,倒在血泊中的少年,脸色瞬间惨白……

她闻到了血腥的味道,一如十年前的那天。

每每想起,就仿佛咽喉被什么东西扼住的那天。

她开始干呕,边跑边干呕。

原本不多人经过的路段,此时因为巨大的声响逐渐聚了人过来。

人们议论纷纷,或站或蹲,讨论着刚刚发生的车祸。

江遥站在人群中,身体僵直地看着躺在马路中间的那个人。

那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年,似乎是刚下了晚自习回来,身上穿着的校服早已经被血染红,连书包也飞出去很远。

江遥浑身发抖地看着眼前的场景,原本嘈杂的世界变得十分安静。

猛然,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,豆大的眼泪簌簌滚落。

“不可以,绝对不可以……”

接下来发生的事情,江遥记不清了。

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,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。

耳光清脆响亮到整个医院的走廊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打她耳光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女人,面容十分枯槁憔悴,此时正红着眼眶咬牙切齿,“你还来干什么?你还有脸来?你已经害死了我一个儿子了,还想要再害死另外一个吗?”

江遥受了这一记耳光,眼眶止不住地发酸,微微垂下头。

“你现在又做这副样子给谁看?我们陈家到底欠了你什么?”女人见江遥不作声,内心愈发愤怒,双手扯住她的衣领,拼命地摇晃她,“你说话啊?你为什么不说话!”

江遥单薄得像纸一样的身子任她摇晃,强忍住眼泪,抬起头与女人对视,“琴姨,小述会没事的。”

“不要叫他的名字!”琴姨情绪十分激动,抬头“啪”地又给了江遥一巴掌。

江遥丝毫不反抗,只紧紧咬着嘴唇,仿佛已经下定决心要听凭对方打她。

在陈家面前,她是个罪人。

虽然她也不明白,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。

“可以了。”一只手臂横挡在江遥与琴姨之间。

是那个方才在黑漆漆的胡同里遇到的男人。

琴姨顿了一下,还不打算罢休,伸手要去抓江遥。

男人单手扯住江遥的胳膊,将她拉到自己身后,修长挺拔的身材径自挡在了她的身前。

他不卑不亢,语气淡淡地,目光直视着琴姨,又重复了一遍,“可以了。”

江遥抬头,看着他精致而紧绷的下颌线,记忆突然有些恍惚错乱……

抢救室的门打开。

“谁是病人家属?”

琴姨再顾不得其他,连忙迎上去,焦急地看着医生,“我是。”

“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,只是浑身多个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,还需要继续观察才能确定下一步治疗方案。”

江遥和琴姨同时松了一口气,跟着被护士推出来的少年一起往病房的方向跑去。

地面,一枚黑色的钱夹静静地躺着。

男人走过去,望了眼江遥的背影,缓缓弯下腰将那枚钱夹捡了起来。

手机支付的这年头,很少有人用看起来这么复古的钱夹了。

男士钱夹。
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。

男人边接电话边打开钱夹,“嗯。”

“韫清啊!不是说只是出去吃个面吗?怎么还没回来?!”电话那头是个成熟女性的声音。

“遇到点事。”

“什么事情?”电话那头的声音立马紧张了起来,“真不应该由着你自己出去吃面的,让助理直接买回来就好了呀!今时不同往日了,你现在是艺人上升的关键期,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,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。”

“蔡姐,”男人微笑着听她絮叨,“就回去了。”

经纪人蔡姐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行吧,祖宗。”

挂掉电话,何韫清定睛去看钱夹里的内容。

几张纸币,一张身份证。

男人的目光淡淡地在身份证的信息上扫过,确认钱夹的主人是江遥没错。

看着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,他忖了一下,然后缓缓将钱夹合上……

江遥是被琴姨从病房里赶出来的。

她有些颓然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呆,今晚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,不知道跟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关系,幸好人没事,不然她欠陈家的哪怕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了。

当年的事情,又像放电影般,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。

江遥琢磨着,开始不停地下意识揪着自己的头发。

何韫清远远地打量这个今晚打了自己一顿的女人,一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微微眯起。

她是消瘦的,脸上因为挨了巴掌还残留着红印子,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,眼睛也是通红的,原本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此刻被揪得有些凌乱,显得十分狼狈。

“咳。”他清了清嗓子,走过去,“刚才打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?”

江遥回过神来,还保持着方才揪头发的动作,抬头看他。

何韫清侧身不看她,用一张精致的侧脸对着她,右臂直直地朝她一伸。

白皙而修长的手指上,正挂着一碗拉面。

余光瞟到江遥有些茫然的表情,男人又抿了抿嘴,“有人送我的,我不吃,给你了。”

“谢谢,我不饿。”江遥礼貌地拒绝。

“那这个你要不要?”何韫清索性将拉面放在江遥身边的椅子上,又拿出黑色钱夹来往江遥的面前一扔。

江遥这才意识到,自己应当是方才在被摇晃的时候掉了钱夹,忙拿起钱夹,是真的有些感激眼前的男人了。

“谢谢,这个丢了就麻烦了。”

她边说着,边打开钱夹,一共就那么大点儿的钱夹,她却里里外外翻找了好几遍。

越找越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
“找这个?”何韫清扬了扬眉。

江遥抬头,男人摊开的大手上,一枚女士婚戒正赫然躺在他的掌心……

“下次别再弄丢了。”

男人如是说道。

江遥拿过戒指,小心翼翼地擦拭,然后珍而重之地重新装回钱夹。

再抬起头来的时候,男人已经走远。

只留给她一抹颀长的背影。

椅子上的拉面还散发着淡淡的温热。

她想了想,端起面碗来打开,轻轻地挑了一筷子送进嘴巴里。

刚刚好,比这萧瑟的深秋要温暖许多。

她又“咕噜”喝了一口汤,这算是生日的长寿面了吗?

距离上次有人在生日这天给她端来一碗面,已经过了十年……